当前位置: 五步蛇 >> 五步蛇的习性 >> 军旅长篇连载沐阳山上的女兵10侗家妹
撰文/海辰·河北张家口
编辑/桐言·辽宁沈阳
过去的山村,越是贫穷越是多生孩子,尤其在重男轻女方面特别持有偏见态度,不管家里生有几个女孩,只要不是男孩,想尽一切办法,必须生男孩,以便光宗耀祖。
世间的事情总是不尽人意,难求齐全!记得妈妈曾经说过,有一个远房亲戚家里生了七个女孩,一直未能如愿来个男孩,无奈母亲已经没有继续生产的能力了。恰巧她家隔壁连续生养了七个男孩而无一女,两家在最大的遗憾之下巧结良缘,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两个儿子,这也算是相互补给吧!
武银娣生不逢时,赶在了青黄不接的饥荒年代,已经饿死了两个姐姐,奶奶和爸爸对于这“多余的丫头片子”除了不欢迎之外,居然偷偷扔到山上“喂狼吃”!好不残忍!如若不是好心的外公及时相救,武银娣真的是“饿死山头”,抑或成为老虎的果腹之食了!和外公这十几年的朝夕相伴,骤然间因被蛇伤致死,武银娣怎能不心痛万分,还没来得及尽孝,还没来得及报恩,还没来得及与外公做最后道别,外公就悄然而去了!这是武银娣今生今世都不能忘怀地亲恩,但愿部队的生活能缓解她对外公深切的怀念!她当下的表现亦是对外公最好的安慰吧!“感激外公,你的娣娃子来到部队啦!你的娣娃子被为评优秀士兵啦!”
(十)侗家妹子武银娣
武银娣出生在贵州省安顺县深山老林中的一个侗族小寨子,上面有五个姐姐,一个弟弟。她的姐姐们依次叫招娣、唤娣、来娣、想娣、念娣,而她自己的名字则暗含着“引”弟的意思。顾名思义,由于她的父亲是单传,所以她的家中非常重男轻女,一直想要生个儿子来继承家业。无奈银娣那不争气的妈妈已先后生出六个女娃娃,所以银娣的出生,给这个已经眼巴巴盼儿子盼了多年之久的家庭带来了无限的愤懑与不快。在萨岁庙(萨岁为侗族信奉的女神)中跪拜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奶奶,本以为自己的诚心能够得到神的祝祷,家中能添一个孙子,熟料竟又是一个女娃娃!她紧绷着布满核桃般皱纹的脸,瞅了瞅床上哇哇大哭的小婴儿,在她儿子耳朵边悄声嘀咕了几句。父亲听了以后,先是皱了皱眉头,但望了望奶奶那张固执的脸,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原来,他们是商量着要将这个女婴扔掉,因为他们那贫寒的家实在养不起如此多张嗷嗷待哺的嘴巴了!最小的两个孩子想娣和念娣,都已经先后饿死了,再留着这个小女儿,最终的命运也不过是被活活的饿死。
于是奶奶趁着因刚刚生产完而疲累不堪的母亲睡着的时候,悄悄将婴儿抱出来,走到后山深处一个很偏僻的山沟中,将她放在了一块清冷的山石上,嘴中念念有词地祈祷了一番,大意是“孩子啊你不要怪我们狠心,下次投胎再投个好人家吧”之类的意思。
待奶奶回到家中,母亲已经醒过来了,她正披头散发地哭闹着要孩子,一溜女娃娃都胆战心惊地蜷缩在屋子里面的角落里,爷爷坐在屋子外面抽着水烟,父亲则一脸漠然地站在地上。母亲见到奶奶,一把扯住她的袖子,大张着嘴巴问:“娘啊,娃子那么小,你把她搁在哪里了!”
奶奶一言不发地将母亲的手重重拉开,她是打算铁了心不告诉自己的儿媳妇!就在这时,一直在山中寡居的外公提着一只山鸡进家了。外公是个猎人,外婆死得早,他就一个人在大山深处住着,靠着打猎为生。今天,他是算准了应该是女儿生产的日子,就打了一只新鲜的山鸡给女儿炖汤滋补一下。熟料刚一进门,却看到女儿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个不停。一问,才知道是他们一家人刚刚将出生不久的女娃娃给扔了。
外公立马火了:“那也是条命呀!你们咋能这么狠心啊!”
“她外公,不是我们不想养,是我们实在养不起了啊!”爷爷一脸苦恼地指了指墙角边蜷缩着的几个女娃娃,“你看看喽,三个女娃娃,加上饿死的两个,咋养嘛!”
外公看了看自己那三个皮包骨头、又黑又瘦的外孙女,又看了看在床上抽泣的闺女,不禁说:“大不了我给你们养活一个喽!快告诉我,把娃娃扔哪里去喽?”
奶奶极为不情愿地说:“后山第五个山沟沟里面。”
外公忙放下山鸡,一溜烟跑出去,直奔后山去了。
就这样,武银娣被外公在后山找到了,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由于母亲受到惊吓,没有奶水,外公就用山羊奶和着米汤来喂小银娣。白天,他经常将小银娣背在身后的竹筐里面,唱着侗族大歌,带着她一同上山打猎。
说来也怪,银娣可能天生就适应山林里的生活,在小小的竹筐里面,她从来都不哭闹,只是静静地听着外公的大歌,玩着他用竹篾子给她编的小蚂蚱、小蝴蝶,就算外公的猎枪响起,她也只是睁一睁眼睛,如同一只刚刚钻出地洞的土拨鼠般将脑袋四下转一转,而后就又若无其事的玩弄起她的那些个小玩具了。
山中岁月长,人间时光短。就这样,小银娣在外公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长大了。在银娣三岁那年,奶奶一家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孙子,可代价却是母亲因为产后大出血而一命呜呼,留下了五个年幼的孩子。
银娣要比她的三个姐姐都幸运得多,因为外公经常能够捕到猎物。在那个年代,她从小就能吃到很多野味,小身体被喂养的结结实实,一双小短腿因为经常在山林中奔跑而显得愈发健壮,长期的日晒风吹,让她的小脸蛋黑红黑红的,充满了健康的活力,远比招娣、唤娣和来娣那因长期营养不良而一脸菜黄色的面容要显得好看许多。一般情况下,银娣是很少回家的,因为母亲已经去世,而她又很不喜欢奶奶看她时的那个眼神。
在银娣七岁那年,她回家去给家里人送了点野味。回到外公的小屋子中,她就有点闷闷不乐。那天晚上,她和外公吃完饭,一同在竹屋外纳凉。外公坐在竹椅子上,她则一如既往地躺在外公的大腿上。外公又开始给她唱起侗族大歌来,歌声低沉幽咽,如痴如醉。
“外公,你唱的这些歌,是谁教给你的呢?”
“是外公的阿妈教的呀!”
“那外公的阿妈又是谁教的呢?”
“是阿妈的阿妈教的呀!”外公摩挲着银娣的辫子,说:“你听,这山里有百鸟齐鸣,百虫齐唱,很久很久以前,咱们的老祖宗们就是听着这些声音创造出咱们的侗族大歌,嘎仑朗是杨梅虫歌,嘎国朵是国鸟之歌,嘎夜是青蛙之歌……人们都说,‘汉字有书传书本,侗家无字传歌声,祖辈传唱到父辈,父辈传唱到儿孙’,咱们侗族的故事,就是这么一辈辈唱下来的。”
“那咱们现在不是可以写字了嘛,还要唱歌干嘛啊!”银娣撅着嘴巴说。
外公仿佛觉察到什么,看了看她,说:“你今天咋了,娃子?”
“外公,我今天下山,看到好多和我一样大的娃娃们都去学校上学去了,我能去吗?”
外公听了,和蔼地笑了,“原来是咱们的娣娃子想上学去喽!上学好啊,可以学到好多东西,还能认识好多的娃娃,外公明天就送你去学校!”
“真的?”
“外公啥时候骗过你喽?”
看着外公一脸认真的样子,银娣高兴地咧着嘴笑了。那一夜,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她的三个姐姐都未曾上过学,寨子里面的大多数女娃娃是不会去上学的。而她,却能够享有和男娃娃一样的待遇,可以去学校上学!她紧紧地依偎在外公的怀抱里,任凭山林中的微风静静吹过,伴着虫鸣的歌唱进入甜美的梦乡。
外公果然没有食言!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他就下山去学校跑了一趟,用他仅有的一点积蓄给银娣交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并去寨子上的杂货铺给她买回来一个花布书包。银娣背着这个花布书包,唱啊,跳啊,一遍遍用她的小手摩挲着书包上那精美的刺绣花边,想象着今天下午就可以用整整齐齐的书本填满这个书包啦!外公抽着水烟袋,眯着眼在旁边看着她,正午的阳光照射在他那张沟壑丛生的脸庞上,一脸慈祥。
为了给银娣攒更多的学费,外公开始琢磨着捕蛇取胆。对于蛇,从小就在山林中长大的银娣并不陌生,山中有很多种蛇,钩盲蛇、尖吻蝮、短尾蝮、竹叶青、翠青蛇、绞花蛇、两头蛇……几乎不下三十多种,外公从小就教她辨认哪些是有毒蛇,哪些是无毒蛇,哪些可以和它们玩耍,哪些千万不能招惹。外公常跟银娣念叨,蛇是有灵性的生物,是懂得报恩和报仇的一个神秘物种,你不跑,它就知道你爱护它,它就有了安全感,就会和你交朋友;如果你打死一条蛇,不论你在山里什么地方,其他蛇就知道你是他们的敌人,它们就联合起来攻击你,为被你打死的蛇报仇……外公打了一辈子的猎,却从来不猎蛇,但这回为了银娣的学费,他竟然破了例!因为最近常有城里人来寨子里高价收购蛇胆,很多寨子里的人们都开始上山打蛇,附近山上的蛇越来越少,要想打到蛇,只能往更深更密的林子中去。
银娣在得知外公打蛇的消息后,觉得很害怕,她怕蛇会因为报复而来到她们的小竹屋中。但外公却笑着说不打紧,他每次打蛇前都要先敬一次蛇神,蛇是通情达理的生物,它们会体谅这个老人家的苦衷的!
就这样,银娣用外公打蛇赚的钱,一直读到小学五年级。这期间,爷爷去世了,大姐招娣、二姐唤娣先后嫁出寨子还生了娃,15岁的来娣也订了亲,小弟金宝上了小学,和银娣在同一所学校里。当然,她对这个本该属于她自己的家从来没有过多深厚的感情,尤其是对自己的弟弟,更没有觉得有任何可亲之处,甚至在潜意识中认为他就是杀害母亲的凶手。在家人面前,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因为这个家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抛弃了她。
那天早晨,银娣像往常一样,将外公热好的糍粑放在书包中,哼着山歌下山去学校。中午在学校里吃过带来的糍粑后,她的右眼就开始跳个不停,到了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这让她感觉心很烦躁。
放学后,她急匆匆地跑回山中,推开虚掩的房门,大叫了一声:“外公,我回来啦!”
“哎……”外公微弱地应了她一声,她忙跑到床边,看到外公正蜷缩在床上,一脸难受的样子。
“外公,你咋了?”她忙问。
“哎!今天被蛇咬了一口!”外公说:“都怪我,出门的时候忘了祭蛇神!”
“啥?我看看!”
外公将腿上的裤子往上撩起来,夕阳下,四个深深的牙印刻在外公干瘦的小腿肚子上,周围已经开始红肿。
“外公,是啥子蛇咬的啊?”银娣有些不安。
“我看清楚了,是条‘野鸡项’,应该是没有毒的!”
“哦,那就好!”银娣松了口气,“野鸡项”是山中常见的一种蛇,因脖子周围长着红红的一圈蛇鳞,看起来像野鸡的脖子而得名,这种蛇脾气温和,比较容易相处,是一种无毒的蛇。
“没啥子大事,我已经上了草药,我现在就给你做饭去!”外公说着就要起来,银娣忙按住外公的手,说:“外公,今天我给你做嘛,你就不要动啦!”
她先从缸里捞出一条已经腌得酸酸的鱼热上,同时蒸上一笼屉红糯米饭;而后将早晨刚摘的新鲜竹笋洗干净,取出一块腌肉切成片,两样和在一起炒了,还煮了一小锅香喷喷的油茶。等她将饭菜都端在竹桌子上,夕阳已经全部沉了下去。她忙点上煤油灯,叫外公起来吃饭。
外公从床上下来,一瘸一拐地挪到小竹椅子上,银娣盛了满满一碗糯米饭递给外公,开心地说:“吃嘛,外公,看看我做的香不香!”
“香得很,香得很,我在床上躺着,闻着就香嘛!咱们的娣娃子长大喽,可以给外公做饭喽!”
“外公,你要喜欢吃,我天天给你做呀!”银娣关切地说:“外公,明天你就不要出去了,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好,好!外公听娣娃子的!”外公拿着筷子,并没有夹菜,而是一脸慈爱地望着小银娣,“咱们的娣娃子越长越漂亮啦!再过几年,就要成大姑娘了!”
“外公,等将来我长大了,还要读更多更多的书,还想去县城读初中、高中,还要考大学,去大城市!到时候我要把外公接到城里去住,让你天天有肉吃,有酒喝,啥事也不用操心!”
外公咧着干瘪的嘴巴笑了,眼睛中却分明闪现出几许泪光来:“好,好,等将来外公就跟着娣娃子享清福喽!”
“外公,不要光说话嘛,快吃菜喽!”银娣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外公的碗里面。
她绝对没有想到,那竟然是她与外公最后的晚餐。
这天深夜,银娣被外公一阵阵的呻吟声给吵醒了。她忙点亮煤油灯,看到外公一脸痛苦地抽搐着,猩红色的眼睛在微弱的灯火下闪耀着寒光,嘴巴不停大张着,像是要咽下什么东西似的,两只手不停地抓着胸口……她一下子慌了神,忙抓着外公的手问:“外公,外公,你这是咋了?”
“蛇……蛇……”外公几乎说不出话来,但银娣却明白过来,一定是蛇有毒!她忙穿好衣服,向山下跑去。
她摸着黑,连滚带爬地找到寨子里白郎中的家,连哭带求的将人家从床上拖了起来。白家世代行医,寨子里面但凡有什么小毛病,都找他们一家人看。
待她带着白郎中回到山中的小竹楼时,外公已经奄奄一息了。
白郎中看了看外公的伤口,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摇摇头说:“太晚了!”
银娣听了之后如五雷轰顶,直接跪在白郎中的脚下,抱着他的腿大哭着说:“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外公,救救他!”
白郎中叹口气说:“中毒太深啦!这样,吃了我这副解毒药再看看吧!”
白郎中将药冲好,给外公服下后就走了。银娣趴在床边守着外公,一整夜连眼睛都不敢合住,生怕一不小心外公就走了。
天快亮的时候,外公停止了呻吟,两只眼睛虽然依旧红通通的,却散发出一丝神采来。银娣见状,忙递了口水给外公喝。外公摇了摇头,一脸不舍地看着银娣说:“娣娃子,看来,外公是不能陪你喽。以后你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外公会在天上看着你,让萨岁女神保佑你,让你逢凶化吉、长寿平安的!”
“外公……外公……你不要说了!”银娣抓住外公的手,她感觉到他的身体炽热无比,她哭出声来:“我还要接外公住在城里的大房子里,还要给外公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穿的……”
“娣娃子……回家去吧!搬回去……去跟你阿爸……阿婆……一起住吧……”
“不,不要!我要跟外公在一起嘛!”银娣紧紧搂住外公的脖子,泣不成声,连外公搭在她背上的那只手轻轻滑落下来,都没有觉察到……
就这样,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着她的外公走了,走得那么仓促,那么着急,甚至还没有享受到他的外孙女许诺给他的任何回报。后来过了很久,她才知道,咬外公的“野鸡项”,学名叫做红脖颈槽蛇,是一种剧毒蛇类。这种蛇的毒牙位于口腔后部,需要咬得很深才能注毒。人一般被这种蛇咬一口后,不会出现严重反应,这也是很多人以为这种蛇没有毒的原因;但一旦咬得深了,就会向人体注入毒液,如果中毒,除了透析,无药可解。
外公去世后,她不得不搬回家中去住。尽管她又哭又闹地竭力想争取去上学,但最终也没能再回到学校。来娣马上就要嫁人了,奶奶年事已高,父亲让她留在家中做饭,有时还要跟着父亲下地干活。
就这样,她白天忙地里的活,晚上做饭洗衣服收拾家,完全成为这个家中顶替母亲和三个姐姐的主要劳动力,成为一台不知疲倦的干活机器。有时,她会望着那些朝学校走去的同学们发呆,她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自己也曾发誓要上中学、大学,走出大山,走向城市……那一切的一切,却都已经随着外公的去世而永远地埋葬到红土深处去了。
年,她十八岁。
弟弟小学毕业后,就没有再上初中。奶奶和父亲给弟弟说了村里面的一个姑娘,准备先定亲,过几年再结婚。定亲需要给女方一大笔彩礼,但这些年来,嗜赌如命的父亲并没有积攒下多少积蓄,于是家里开始逼着银娣嫁人。也就是在那一年,上面到县里征兵,有3个女兵的指标。因为大姐夫在乡政府工作的缘故,大姐招娣悄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她听了之后,就瞒着奶奶和父亲,偷偷跑到县人武部招兵办报了名。到了面试的时候,她也是偷偷跑去的,那个时候她的身高还不到一米六,来招兵的男干部看到她身量未足的样子,什么都还没问,就摇了摇头。银娣急了,她忙说:“解放军首长,您不要光看外表呀!我什么都能干!能跑、能跳,还会爬树!”
“哦?你会爬树?”那个男干部来了兴趣,因为在他的征兵计划中,是要招两个女通信兵的,而通信兵的训练科目之一就是爬电线杆。
银娣点点头,黑红黑红的脸上写满了虔诚。那个男干部带着她走到人武部的院子里,指着院子中间的一棵木头电线杆说:“爬上去看看!”
银娣二话没说,只是低下头,向手心吐了几口唾沫,又蹲在地上用土搓了搓手,而后一咬辫子,蹭蹭蹭几下就爬到了三米多高的电线杆子顶上。
那个男干部目瞪口呆,忙说:“好了,姑娘,快下来吧!”
三天之后,入伍通知书就寄到了家中。银娣欢天喜地,奶奶和父亲却愁眉苦脸。在他们看来,银娣去当兵,就等于到手的一座金山被水冲走了,但这是国家的命令,他们也无可奈何。
于是,18岁的侗家妹子武银娣,就这样永远地告别了大山,走向另一个更为广阔的世界中!
进了部队之后,她感觉一切都是新鲜的。天天都有馒头米饭可以吃饱肚子,还有那么多可爱的战友。由于她是南方人,一顿饭可以吃下三碗米饭,这让那些大多家在城市的女兵们目瞪口呆,尤其是一个班的战友乔艾玛。为了保持身材,乔艾玛每天只吃半碗米饭就可以了,看到如此能吃的武银娣,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当然,在武银娣的眼中,乔艾玛才是让她极为惊叹的一个女孩儿,因为这个女孩儿有着瓷娃娃般的容貌,皮肤极其细嫩白皙,天然带着一些黄色和蜷曲的头发在太阳光底下会发出金子般闪耀的光芒,细细的腰身让银娣觉得轻轻一折都会断掉。艾玛懂得很多皮肤保养的知识,她教银娣用雪花膏、擦凡士林,甚至还在一次站里的晚会上帮银娣修了眉毛擦了粉,让银娣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脸蛋不再是黑红黑红的颜色了……
当然,对于乔艾玛的这些所作所为,班长彭果是绝对不会喜欢的。彭果永远都是那么严肃认真,银娣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开始怵她,仿佛她就是从公社大院里面贴的宣传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样。但彭果对银娣还是相当不错的,因为银娣人老实,也听话,还很有气力,凡是苦活、脏活都抢着去干。对于这些,彭果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所以年底评选优秀士兵,银娣成为他们站里那批新兵中唯一一个第一年就评上优秀士兵的女兵。
站里的表彰大会结束后,银娣就戴着大红花,拿着证书和奖章,独自一个人跑到训练场一处偏僻的角落中,对着家乡的方向,满眼含着热泪,轻声低吟着:“外公,你的娣娃子来到部队啦!你的娣娃子被为评优秀士兵啦!”
成都十二月的风竟然没有一丝寒冷的味道,轻轻抚摸着她那黑红色的脸庞,宛如外公那长满老茧的大手般温柔……
海辰,本名刘振华,陆军中校,中央军委机关网《政工研究》和《军旅文学》栏目远程编辑。自幼热爱文学写作,曾在军内外媒体发表各类文章千余篇,出版文学作品集《海蓝,海心》《那些年,那些光影流转的记忆》,多部文学作品在军内外征文比赛中获奖。